我毫不犹豫点点头道：“肯定是快乐的吧，人生苦短，却是实实在在经历了七情六欲，看尽了人间百态，死而无憾了。”

“是啊，做人不像做神仙，一死就一了百了，什么恩怨情仇都不用再管。做仙呢，漫长的岁月，寂寥的一生。”

“……师父，你其实应该学会放下，放下过后你才会觉得，原来这世界还是美好的。”

“放下，刻在心头的东西，哪有那么容易放下，剜下来也是血淋淋的。”

我竟无言以对，便不做声了。

娘亲说得对，念先生执念太深太深，他不碰南墙是不会回头的。

“七儿，可以为我唱首歌吗？”

“好啊，你想听什么呢？”

“你会什么就唱什么吧，只要是你唱的，我就都喜欢。”

我想了想，记起了新学的那首《笑红尘》，于是扯开嗓子唱了起来，“红尘多可笑，痴情最无聊，目空一切也好……”

在这儿唱歌，歌声会随着风飘很远，四面八方都是回声，像是在给我和音一样。

我唱完了，这些声音都还没散，风里面还夹杂着“今天哭，明天笑，不求有人能明了”的歌声，隐隐约约。

“师父，好听吗？”

我一转头，却看到念先生低垂着眉眼，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正顺着他挺拔的鼻梁坠落。

我忽然就心酸了，伸出袖子拭去了他鼻梁上的泪痕，道：“师父，你是不是特别恨我？又不舍得杀了我？”

他吸了吸鼻子笑道：“不恨，谁让我那么爱你呢。”

“那你还想听我唱曲吗？或者，我给你吹笛子也行。”

“好！”

我召出魂音，吹起了尊皇曾做的那首《离魂曲》，魂音的穿透力自然很不一般，比我方才那歌声传得远多了。

我看到天宫的仙鹤成群结队地飞了出来，绕着我们脚下飞了一圈又一圈。

“七儿，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你前头，你可否愿意亲自埋葬我？”

念先生忽然打断了我，我收起魂音一脸惊愕，“师父你在说什么，你再活千年万年也不会死的，别瞎说。”

“我是说如果，你会吗？”

“我……如果你大隐的话，仙宫的祭司会用最高的礼仪来送你，我怎么能随便埋葬你呢？”

“若是我要求呢？”

看着念先生执拗果决的眼神，我没来由一阵毛骨悚然，忙道：“师父，你可别说这样的话，你不会死的。”

“答应我七儿，如果我某一天死了，请你亲自把我葬在人间好吗？若有轮回，就把我送进人间道，可好？”

“……好！”我觉得不太妥，顿了顿又道：“可是师父你是不会死的，你寒毒已经好了，你会活千年万年的。”

念先生笑了笑没做声，起身站了起来，顺手也把我拉了起来，指了指这一片心形星石道：“七儿，往后你会记得曾经有个叫念斟的男人狠狠爱过你么，还为你刻了这么大一片星石。”

我忽然害怕起来，“师父你怎么了，你怎么说这么古怪的话？”

他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，星眸里一片黯然。他这欲诉还休的样子，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，不由得更加惶恐。

难不成他是放下执念了？还是他有别的想法？

“七儿，如果知道错过会成为我一辈子的遗憾，当年在大荒时我宁可不转世为人，也好过活得这么疲惫不堪。”

随后念先生把我一手搂入怀中，用力抱了抱，“走吧，咱们回天宫，时辰也不早了！”

我看着师父眉眼间那万念俱灰的黯然，心忽然间很难受，抽抽的疼。也许墨灵讲得对，我实在是太狠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