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京城是温暖的，在这个杨絮漫天飞舞的季节，无论走到哪里都像是置身在雪花世界中般，如梦如幻。

偶尔有着路边行人经过，打出几个喷嚏，却也是微微一笑。

吃完饭，苏沐带着赵铎来到的第一站的就是财政部。

“这里你熟悉吧？”苏沐站在车外，望着眼前络绎不绝走动的身影淡淡说道。

“跑了这么多趟，算是熟悉了。”赵铎眼神茫然。

“赵铎，刚才吃饭时候你情绪有所变化，我就察觉到了。你应该是因为我随便一个电话就将困扰你的问题解决，而产生怀疑，对自己的信仰和坚持产生怀疑，对吧？”苏沐没有客套，直奔主题问道。

“是。”对这点赵铎没有否认，坦然点头后神情凝重的说道。

“领导，实不相瞒，我来这财政部四趟，每趟只是无功而返就算了，还受到这样那样的为难。”

“我就觉得纳闷，财政部虽然是部委，不是应该为我们服务的吗？为什么会这样做？”

“难道说这些项目审批立项后的资金，是要落进我的口袋吗？不是的，我也根本不可能挪用一分钱。既然这样，财政部为何就是坚持不放呢？”

“是，我也清楚财政部家大业大，有着这样那样的困难，需要面对的是全国无数地级市的项目审批，没有那么多钱批下。”

“可你们要是有困难，可以和我明说，需要这样推搡吗？我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？明知道上面为难，还非要雪上加霜？”

“我所愤怒的是财政部的不作为，我所不解的是财政部的不明说，我所悲观的是您随便就解决这事，但我却反反复复花费了几个月时间都难以完成。领导，您说我的情绪能好吗？”

一种悲观的情绪从赵铎心底涌出，这刻的他神情颓废消极，像是刹那间苍老十岁。

就知道会这样。

苏沐随手拿出烟，递给赵铎一根，点着后，在袅绕升起的青色烟雾中，他语气淡然的说道：“你说的没错，这些的确就是现实，但这却是你认为的现实。”

“真正的现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和复杂，要是真那样，别说是我，就算是更高级别的人都别想让财政部拨款。你愤怒，你不解，你悲观，你应该将这些负面情绪全都收起来。”

“财政部绝对不会对你的事情置之不理，他们只会暂时性的拖延。”

“你有句话说的没错，财政部毕竟是中央部委，面对的是全国所有地级市，不可能只是为了锦绣市就大开绿灯。”

“这点你在锦绣市工作，应该是有所感触。难道说下面所有县去找你办事，你都能统统照顾，一个都不拒绝？”

“这个……”赵铎面色迟疑。

“不能吧！”

苏沐吐出一个烟圈，抬头望着头顶的太阳，双眼微微眯缝起来，眼神深邃的说道：“赵铎，你真正在意的是我那个电话。”

“你觉得我一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，却让你三番五次都铩羽而归，你心气不顺，你觉得自己的工作是没有价值的。”

“这种想法原本就是不对的，因为你的悲观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可笑的，我那个电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人际关系带来的好处。”

“这里面牵扯到权力和利益的交换吗？没有，只要没有这点，正常人际关系带来便利又有什么问题？”

赵铎如同雷震，迷茫的眼神陡然清醒。

对啊，苏沐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，直捣黄龙！

整件事最困扰赵铎的问题就是权力和利益的交换，要是说这里面不涉及到这个，自己有什么理由在这里怨天尤人？在这里故作姿态？在这里如同一个迷茫的愤青者？

想通这个的瞬间，赵铎脸上就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苦笑，“领导，是我钻牛角尖了。”

“想通了？”

“对，想通了。只要问心无愧，只要不违背党的原则，正常人际关系带来的好处我为什么要纠结？我又有什么理由去质疑？”

“其实整件事都是我想错了，错的非常离谱。”赵铎有些自嘲般的一笑。

“你没错，恰恰相反你是对的，正因为你的这种想错，才会让咱们的党和政府变的更加强大更有凝聚力。”

“要是说谁都知道这事，却不说出来，反而是彻底沉沦其中，那才是罪过。”苏沐眼神清澈的说道。

赵铎重重点头，深以为然。

“既然你想通，那就去走程序吧。晚上咱们再好好喝一场，省的你回去后给那些同僚们说，我这个老领导见到你后连一顿酒都不给喝。”苏沐一挥刚才的凝重气氛笑着说道。

“好，领导，咱们晚上不醉不归。”

苏沐看着赵铎走进财政部，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，他刚才所说的那些都是肺腑之言，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，但话虽然是这样，现实却更加残酷。

像是赵铎这种没有身份，没有背景的人来到京城办事，铩羽而归几次是正常的，真要一次性能办成的话才是好运道。